Murry

歐米劇/電影/滾,隨緣寫點東西的文手,懶癌語擦姐。別翻以前的黑歷史!誰都年輕過。。

Summertrain

✭注✭

✭梗源抽签:《Summertrain》by Greyson Chance


✭第一人称视角(不是梦女不是乙女,虽然我分不清这俩但是这篇就是冬的第一视角跟那些扯不上关系)


✭有私设,不多,主要关于冬兵部分


✭纯清水


✭微量血腥警告


✭✭✭✭✭✭✭✭✭✭✭✭✭✭✭✭✭

“还记得在科尼岛我逼你玩旋风飞车吗?”


“记得,我吐了。”


莫名回忆起了这段出发前的对话。温柔低沉的声音仿佛仍在耳畔。


高处的风很冷,也很凌厉,裹卷着一团团雪和冰粒在山峰间咆哮呻吟,仿佛高度赋予了风声意识和形态,时而高亢如怒吼,时而又像低低的呜咽在耳边回响。 如果此时抬眼,只能望见环绕着的群山,巍峨高耸,在没有被白雪覆盖着的地方,露出灰黑的嶙峋裸岩,尖锐的棱角突破了柔和的雪层,格外沉默而……冰冷。


我清晰地感受到了雪山和寒风带来的恐惧,那种无法抗拒的孤独和死寂,这雪山让我有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而我仿佛是这之间的一片薄薄雪花,与其他的成千上万片雪花并没有什么区别,挣扎也好,祈求也罢,都逃不过随着寒风落入山间深处的命运。


我望向山谷中最深的那些目光不可及的地方,深深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如同一个破碎的梦境,轻盈,单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寒风裹卷而去。


盾牌离开了我的手,而我的手指在呼啸凌厉的寒风中抓住了车厢外残破的金属杆,车厢中又是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我猜大概是袭击我们的那家伙倒下了,拜托,千万千万不要是Steve……


妈妈以前总跟我说,一个人的运气是有限的。我猜这大概是我仅剩的最后一点运气灵验了 ——Steve的面庞出现在车厢破碎的边缘时,我几乎是欣喜的,忘了自己的手指已经快要冻僵,难以再握紧冰冷的金属杆,我看到Steve向我爬来,向我伸出了一只手,对我说,坚持住……


只差一点,我就能抓住那只手了,隔着厚厚的皮质手套我也能感受到Steve手指的温暖。


我不可控制地向雪山间坠落,坠落,恐惧后知后觉地占据了我的心口,却又在短短一瞬间消失殆尽。我感到了寂静,仿佛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已经离我远去。我感到这一切都莫名其妙的缓慢,迷惑地看着这发生的一切,仿佛时空都被某种古怪的力量扭曲了一样。我看到雪花在眼前茫茫地飘扬模糊了视线。我看到阴沉的天边露出了第一缕清晰的阳光,明亮而苍白,照到了极远的地方。我看到群山仿佛正在向我压来,嶙峋灰岩和白雪皑皑。


最后我看到了Steve。


那张脸庞,熟悉到我闭上眼都分毫毕现的脸庞,现在被悲伤,痛苦,绝望和震惊所扭曲了,可却依然没有让我感到陌生,那始终都是我的小Steve。 我看到眼泪从他通红的眼角落下,被凌厉的狂风卷走,化作点点锋利冰凌,我看到他拼尽全力地嘶吼着,最后落入耳中却只有一声嘶哑而破碎的“Bucky”,渺远得如同来自遥远的山边。


Steve?


我动了动嘴唇,无声轻唤。


不要哭。


不要哭啊……


我注视着那双美好的眼睛,盛满了我所有快乐和悲伤的眼睛,清亮如雪,坚毅如岩,湛蓝如同我此生从未见过的海洋最深处。我忽然很想告诉他一句一直以来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可是声音出口,却只是被寒风撕碎,消逝在了空中。


我……不想离开。


引力在撕扯着我的四肢,我感到有什么在烫着我的眼角,又很快便失去了温度。我的思维似乎也随着时空一样变得缓慢了,过了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我在流泪。


我不想走啊……


我眼睛里失去了那雪,那山,那光,最后只剩下了一个Steve。我想要把那模样刻在眼上,一分一毫都收进心底最深处的温柔中,不遗漏任何细节。


“Bucky——”


雪山在崩塌,我看到滚滚雪流倾泻而下,逐渐埋没了那渺远的呼喊。我感到积雪从身后拥住了我,像是有一双冰冷的手伸过来,拉住我的四肢,围住我的躯体,最后捂住了我的眼睛,我的眼前逐渐黯淡直至一片漆黑,仿佛被包裹在了冰雪织成的茧子里。


我似乎停止了坠落,身体变得轻盈,不再有强烈的失重感。我这样一直飘着,仿佛一切都被隔绝在外,我听不到,看不到,感知不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我落在了大概是平坦的地面上,身下传来的触感既不粗糙也不光滑,不冷不热,不硬不软,只是一种平平的,空白的存在。但当我睁开眼时,映入眼帘里的只有深沉的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


我起身,摸到身下的平面,它逐渐有了温度,凉意从皮肤相触的地方传来。我能够感受到温度越来越低,同时我的左臂正在渐渐失去知觉,变得麻木。用右手去摸它时,只能摸到一片冰冷坚硬,不像人类的皮肤那样柔软,像被一层金属覆盖了一样。


我站起来,想要沿着黑暗向前走。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去,但我不愿意停留在这儿。这地方让我感到窒息,仿佛有一种名为绝望的物质,带着越来越明显的寒意,不动声色地侵入身体。


我这样一直走着,感觉不到疲惫,双腿也没有丝毫酸软,在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连空间都很模糊。我能感知到的唯一,就是脚下的平面,但我依然搞不懂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前方有巨响传来时,我下意识摸了摸腰侧,摸完却有些不知所措,并不知道这个莫名的动作是为了什么。但我没有时间多思考,巨响过后,那处又响起了喀拉喀拉的声音,像是某种石块在磨擦,碎裂,互相撞击,如同地震,但我却没有感受到脚下平面有任何类似的震感。我猜测是地面裂开了,缝隙里冒出某种并不明亮的猩红光束。


随后,在诡异的红色中,一把通体黯然无光王座钻出了地面,被一座嶙峋的高山托起。我望向王座之上巨大的骷髅,显现出一种白森森的骨质色泽,数不清的暗红色触手从骷髅下方钻出来,在空中蠕动挥舞。


我感到了寒冷,周遭的温度仿佛在一瞬间急剧下降,细密森寒的冷意顺着皮肤一路向内弥漫,连骨头缝里似乎都是冰冷黏滑的触感。


我长久地站在原地,四肢僵硬得像是金属,左臂猛地一沉,我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坠得向左边侧了下身,某种极沉重而压抑的氛围紧随其后压在我的身上,让人难以呼吸。我就这样仿佛被攫取了灵魂的玩偶,目光空洞地凝视着那个怪物。我没有见过这东西,毫无疑问,但它该死的让我觉得熟悉。我感到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难以做到。那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仿佛我曾经被这样一个怪物折磨摧残过无数次,将畏惧和臣服已经刻在了血液里。甚至左肩处传来某种隐隐的痛楚,仿佛皮肉被磨破溃烂,骨骼里深埋了无数金属细丝。


我听到那怪物发出尖锐的笑声,周围顿时更冷了。


我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很冷吗?”它用一种古怪嘶哑的声音说,“真好啊……我们教给你的东西,你并没有全部忘掉?”


忘掉什么?


那怪物蠕动着,似乎变得更加高大了。猩红的触手朝我伸来,我眼睁睁看着它们缠上我的身体,却无法挪动哪怕一步。


触手里侧的吸盘上满是肉刺,尖端在贴上来的一瞬便扎进了皮肉里,湿冷的黏液滴滴答答淌了一地,顺着肉刺渗进身体深处,疼得钻心。


我默默感受着痛楚,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心底却如坠深渊。


“害怕?”它嘶嘶地说,“你越是害怕,伤口就越疼,周围也越冷,何苦呢?”


一条触手戏弄似的在我脸上蹭了一下,下一刻,我的脸上数道细细的伤口便开始渗血。


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眼泪,混着鲜血和黏液一起滴落。我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脸上毫无表情,却被它的话惊得心跳不止。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寒冷和痛感,都是随着我的恐惧而上升的。


别想了,我对自己说,知道这个有什么用?我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恐惧。但是该死的,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怪异的准则,我要离开……一定要离开,去找……


“没用的,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它嘻嘻笑着。


不是……我自己?


“忘了吗?你是我亲手塑造的美好作品……一个完美的怪物。”


不……我根本不认识它……


“你认识我的,亲爱的,你为我战斗了七十年!多么感人!看看你自己的左臂!”


我下意识随着话音低头,却发现自己的左臂在黯淡红光下闪烁着某种寒芒,冰冷森寒,像是……金属。


我甚至可以看到金属合叶在轻轻开合。那一瞬间很安静,空气中只有触手蠕动的黏腻声音和细细的机械活动声。它来自我的左臂。这让我感到怪异,一种轻微的恶心,仿佛这左臂不再属于我,它变成了一个怪物,不再受我控制……


“看看你,亲爱的,连你都嫌恶自己!没有人会再接受这样的你了。Winter Soldier,没有人会再留给你退路,除了我们!”


不,不是……不应该是这样的……谁是他妈的Winter Soldier?


“怎么不是呢?”


它每一次都精准地听到了我的心声。这让我异常不安,我仿佛赤身裸体地站在它面前,连内脏都可以被一眼看穿。


骷髅没有眼珠,但我却从那黑漆漆的深洞里看到了轻蔑与嘲讽。更多触手钻了出来,在空中激烈地挥舞扭动,像神话里复仇女神纠缠成一团的长发。


“你属于我们。”它突然放慢了语速,我心底猛地一震。


一瞬间,巨大的骷髅从王座上一跃而起,无数触手在下方蠕动盘绕着,难以想象它们是怎样支撑那个巨大头骨的重量的。


“你回不去了,你的灵魂已经被鲜血染尽。”嘶哑的声音在头顶震响,如同雷鸣。“你以为谁还会要这么肮脏的你,Steve Rogers?那个大义凛然的Captain America?”


……Steve?


“你只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Winter Soldier!”


是我,我是Winter Soldier。


又热又烫的液体从脸上滑落,我很清楚那不是血,也不是汗,我在流泪,不知多久已经没有流过眼泪的眼眶异常干涩,被泪水浸得发疼。


我知道的,Steve……


他不要我。


他不能要我,他也不应该要我。


不应该……不应该要我的。


可我想回家。


能让我感到熟悉感到温暖的,只有他,只有Steve,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布鲁克林小个子——他是我唯一能与“家”联系起来的存在,他就是我的家。


他不要我的话,我该去哪儿呢?


我茫然无措地看着它,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着,肉刺随着颤抖扎得越来越深,我几乎感觉它们触碰到了我的骨头。


好疼啊。


为什么会这么疼……


我沉默不语。


身边从来没有朋友知道我怕疼,怕得要命。从来都只有妈妈和妹妹知道我的秘密,怕疼,怕黑,怕孤独又爱掉眼泪。可我长大后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不能怕也不能再哭。我被责任强行捶打成了坚硬的模样,所有的痛苦都如同根系,扎在心底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忍得太久,都成了习惯。


而在这里,我的自制力似乎前所未有地被削减了。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啊……


“痴心妄想。”它轻蔑地回答。


随着它话音落下,有东西从王座下飞了出来。惨白的单薄的,如雪花般的无数纸张张飞到空中,纸片边缘闪着锋利的寒光,哗啦啦地朝我飞来。


我盯着骷髅黑洞洞的眼眶,没有去看一眼。


我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档案,我的档案,铺天盖地地朝我冲来,又在我面前如同水流般分开,从身侧呼啸而过。


【任务报告】

时间: 1955年3月2日

地点:美国 华盛顿州

目标: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莱尔•路易斯与副主席马卡斯•斯托克

任务状态:已完成

备注:管理人职位移交完成。资产对任务产生疑问,经管理人确认后未进行再次洗脑。


【任务报告】

时间: 1955年7月19日

地点:法国 巴黎

目标:法国国防部长杰弗里•科林顿及其夫人

任务状态:未完成

备注:资产失控脱逃,抓捕过程中损失两个五人小队。管理人接受惩罚,职位移交。资产进行6号常规洗脑程序,重新进入冷冻舱冰冻待用。


【任务报告】

时间: 1957年2月21日

地点:马德里普公国

目标:英国枪械工业巨头埃尔维斯•布雷恩

任务状态:已完成

备注:资产第二次从冰冻中解封启用,运行良好,一切正常。


【任务报告】

时间: 1957年5月15日

地点:俄国 阿斯特拉罕

目标:俄国科学院院长安德烈•伊万诺维奇

任务状态:已完成

备注:运行良好,一切正常。


【任务报告】

时间: 1958年4月8日

地点:德国 波茨坦

目标:德军上校赫尔曼•阿尔都塞

任务状态:已完成

备注:任务中资产出现停顿、失神状况,左臂严重损坏,经管理人批准进行2号常规洗脑程序,手臂检修完成。


【任务报告】

时间: 1959年5月29日

地点:英国 北爱尔兰

目标: 美籍军火走私贩科尔温•怀特及其合作方利瓦伊•布朗

任务状态:已完成

备注:运行良好,一切正常


【任务报告】

时间: 1960年1月6日

地点:新西兰 奥克兰

目标:当地黑帮势力之首莫林•菲尔德

任务状态:未完成

备注:资产失控,脱逃,管理人被资产处理,小型基地、中二级型基地各一个被毁,全部人员死亡。


……


白纸黑字,有一些甚至还印上了照片。


无从逃避。


脚下的地面忽然塌陷,身上的触手离开了我的身体,呼啸着从耳边飞过。


我猛地向下一坠,难以控制地向前倾倒,下意识用手去撑,却摸到了一手黏滑的东西。同时,极其浓烈的血腥气迎面扑来,令人作呕。


周遭的黑暗渐渐有了形体,骷髅腾空而起,在深黑色的天空正中央,仿佛太阳一般,落下黯然猩红的光。我抬眼,看到有高楼林立的影子在这光下隐隐约约显现出来。


我终于看清了王座之下的那座高山。


那是由无数骸骨堆积而起的骨山。


而我的身下,是更多的尸体,一望无际。无数白骨刺破皮肉,露出森森的尖茬。


Howard Stark,Clint Barton,Mark Coulson,Natasha Romanoff,Arthur Evans……认识的人都躺在这里,更多的是不认识的。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都在死死盯着我,哪怕有一些脸上已经没有了眼珠,深陷的黑色空洞也朝着我的方向凝视。


开膛破肚的,残缺不全的肢体,我刚才摸到的满手黏腻,是残破的内脏组织。


“你杀过多少人,你忘了吗?”它尖声大笑,“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恍若未闻。


“Steve?”


我轻声呼唤。


“Steve……你在这里吗?”


他当然听不到。


是Steve。


我身下的那具残躯,是Steve。


我的身体在颤抖。


高楼在坍塌,露出嶙峋的截面,墙塌地陷,巨大的石块滚落下来,如同洪流,满目皆是狰狞的钢筋混凝土,灰尘漫天。


异常寂静。


天地间只有骷髅在发出尖锐怪异的笑声,但我已经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在剧烈颤抖,转瞬之间,一座城市便成了漫无边际的废墟。


我毫无反应。


“Steve?”我温柔地唤,声音里难掩颤抖。


他的胸口被利器划开了一个大洞,内脏暴露在黯淡的天光之下,呈现出干瘪焦枯的颜色,血管破碎,尸液横流。


我的手指颤抖着,轻轻触碰身下破成布片的,脏得几乎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深蓝色制服。


腐烂的味道如同有实质的绳索,顺着我的手指一路蜿蜒向上,深入内里,直至捆缚住我的四肢与心脏。


我的心脏——如果它还能称之为心脏——在束缚之下剧烈地颤栗着,几欲窒息。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是Steve啊……


Steve……怎么能……变成这样……


不可以……不可以啊…


我该怎么办……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Steve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


“Steve,”我的声音哑了,梗在喉咙里,泪水落在尸体表面,很快便渗了进去,洇出星星点点深色的痕迹。“……你看看我。


“Steve,我知道你在这儿。”


“回答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好不好?”


尾音落在腥膻的空气中,几不可闻。


“Steve……不要……我不能……”


我不能接受这一切。


我沉默了许久,最后闭上眼睛,不顾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低头去吻身下尸体的额头。


……


“Bucky?”


是错觉吗?


“……Bucky?”


骤然惊醒。


我还未曾睁开眼,便感受到了眼皮上覆盖着的温暖触感,鼻尖嗅到某种极浅的柠檬气息,是Steve身上一贯用的洗涤剂味道,被体温捂热了,若隐若现地绕在身旁。


不知是梦还是幻想,我却忽然心安了,握住了那只盖在自己眼上的手。


“Bucky?”


我没有回答。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指缝间漏进来的光瞬间便暗了下来。我下意识想要起身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被Steve的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没事的,怕阳光晃眼。”Steve轻声说,“醒了?Bucky,想不想吃点什么?”


我依然没有回答,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手中是温暖,鲜活的手指,冰冷黏滑的触感却仿佛还在手心残留着。我紧握着,一刻也不肯松开,更不敢松开,摩挲着有些粗糙的茧子,才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我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做了噩梦。回过神来才想起昨晚我们一起登上了这辆火车,已经在车厢里度过了一夜一天。


“水。”我哑着嗓子说。


于是覆在眼上的那只手拿开了,拇指在我唇上轻轻抹了一下,带着笑意低声道:“嘴唇是有点干。”


带茧的指腹从敏感的唇面上带着一点力道擦过,触感有些奇怪,酥麻又带着一点痒。我一言不发,只是待他指腹那点温暖离开唇畔,才不太习惯地抿了抿嘴唇。


窗帘刚刚被拉上了,入目是一片令人舒适的昏黄,但周围依然残留着盛夏阳光的暖意。我又闭上眼睛,听到Steve轻声细语地要了水。倒进自带的杯子里,又吹了吹,才把温凉的杯沿贴在我唇边。


我就这Steve的手喝完了这一杯热水,僵硬的肌肉才放松下来,身上的冷汗落了,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点凉意。Steve看了一眼我湿漉漉黏在额前的长发,却没有开口问什么,从行李里拿了干净的毛巾,浸了热水,一点一点擦着我的皮肤。我不太适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却被他难得强硬地扳着肩膀拉回来。


“别乱动。”


是命令式的口吻。按理说我会反感,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反而有些心安,眯了眯眼睛。热乎乎的毛巾擦过,身上的冷意便渐渐褪去,只剩下暖洋洋的惬意。


擦完之后Steve让我枕在腿上。困意便又弥漫了上来。我强睁着眼不敢睡。


Steve看见了,抬手抚了抚我的眼角。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还有很久才能到。”

我犹豫了很久。


梦中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我不愿让他担心,但也不愿对他有所隐瞒。犹豫许久,空气中才传来我低低的应答声。


“……噩梦。”


依然是简短的一个词,即使面容不曾改变, 岁月并未在我身上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痕迹,我也早已不像从前不善言辞,说出的话似乎总是不知所云。


Steve依然能明白我的意思。


温暖的手指浅浅插进柔软长发中,一下一下梳理着,以一种恰当的力道压过头皮。那是昨夜出发前Steve特意抱着我洗过的。我不那么喜欢这头长发,一直想要剪掉,他却说以前没有见过我长发的样子,觉得很难得,他喜欢给我洗头,说只有洗头的时候,我才能全然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没有一点戒备。


那时我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我心里对他一直都没有戒备,可刻在本能里的反应,我又能如何遏制呢?他喜欢这头长发,那我一直留着就好。


发丝柔顺,干净而蓬松,散发着淡淡的柠檬味,和Steve身上的那种味道一样。


从刚才起就一直驱散不去的头疼慢慢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舒适轻松,我睁开眼望了一下Steve,没有说话。


他大概是看到了我灰绿色的瞳孔微微发散,带着某种迷茫而惬意的神情,否则也不会露出那种笑容。手指一顿,转而又捏了捏我的耳垂,另一只手拉开了窗帘。


“看看窗外,Bucky。”他声音很轻。


我下意识地转了转眼珠,火车飞驰着,窗外的掠影呼啸而过,远处的黛色群山被雾霭所环绕,只留下或明艳或黯淡的色块残影。夏日里的夕阳如血,将天边云层染出了瑰丽的艳红。


“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在火车上是什么时候吗?”


我瞳孔一缩,呼吸急促了起来,冷汗瞬间又从额头渗了出来。


事实上,我并不记得。我忘了很多事,太多太多,以至于有时意识都模糊不清,我的大脑损伤过于严重,各种不可逆的伤害将记忆搅成了一摊碎片,一次又一次,仿佛从不会结束。我茫然地捧着满地被他们踩踏鄙夷的碎片,跌跌撞撞在岁月里蹒跚前行。


但是有些东西,他们看不到,更不会理解,一丝一缕,细细密密绕骨而生,尖端已经如植物根系一样钻进骨层深处,无法拔除,根深蒂固。


过往啊,如同细丝,斩不断又扯不掉,纠缠着人的心脏,牵动着心底深处最幽微的一喜一怒,一哀一乐,无从逃避。


Steve的话让我感到痛苦,甚至本能地想要远离。就像是某块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碎片猛然被唤醒,在脑内疯狂搅动,割开无数细小伤口,涌出了一汪心血汩汩漫流。


Steve低下头去,亲吻我冰凉的耳垂。我颤抖了一下,感受到温和的气息在敏感的耳廓处流连,平静而悠长。


“我们一起坐火车离开吧,Bucky。”


“我们曾经相约一起去向未来。”他慢慢道,“可我们现在已经站在未来里,却要一起坐火车离开了。”


“走?”我抬眼看他,小声问。


“这次一起走。”Steve的嘴唇在耳畔开开合合,摩挲得我有些痒,却没有躲开。我害怕他的触碰,但又贪恋这点暖意,如同一桩恩赐,一场救赎,一条我可遇不可求的生路。


“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我们毫无准备被逼得无路可退,无人再认识我们的最初——属于那个旧时代的我们此刻却只能茫然无措地徘徊在未来,但我们还有彼此,Bucky。”


我偏过头,凝视着水杯口的一圈水渍,一言不发,目光茫然,神思仿佛被什么东西分割破碎开,轻盈地浮在空中,却又一触即散。难以探究其根源和因果。


如今我很难在什么事情上集中注意力,但Steve仿佛知道我在认真听他说话。


我喜欢听Steve说话。


“只有我们认识彼此最初的模样,Bucky。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那就是归乡之处。”


说完这句话,Steve有些放松了似的,将头向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浅金色的发很久没剪,略有些长了,柔软地垂在额前。我忽然有点想摸一摸,仿佛曾经总是这样做,但我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我仍然记得梦里尸液的粘稠与滑腻,即使知道那是梦,也怕下一秒,面前鲜活的人便干瘪腐朽。


Steve低头,握住我停顿在半空中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在这里。”他说,“你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然后将我的手心贴在他的心口。


“闭上眼吧,Bucky,过去的永远过去,我们还要跟着火车继续向前。”


“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阖上了眼。


车厢中只剩下了长久的沉默,却并不显得尴尬,我感到安稳踏实。手心处能感受到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温柔而沉稳。


然后我忽然笑了,而在那一刻似乎七十多年的岁月都已化为齑粉,唯有昏暗酒馆中若有若无的舞曲还在耳边回响,中士在我的身体里微笑着,眼角带着七十年前的残泪。我不再是Winter Soldier,不再是杀背负沉重罪孽的杀人机器,仿佛回到了过往。我站在那里,是James Buchanan Barnes,又不只是James Buchanan Barnes。


“过去了。”我偏了偏头,侧耳听了片刻,片刻后又低声道,“下雨了。”


Steve随着我的声音看去,夕阳依旧明艳,冰冷的雨滴由少至多,在车窗上留下了一道道湿冷水渍。西斜的落日在彻底落入地面之前留下最后的几缕光透过细密的雨滴照在车厢内,显出大块温暖的光斑。


雨默默的,在落日昏黄中折射出某种近乎绚丽的浅光,点点滴滴落了满窗。


“嗯,下雨了。”


他低声回答。


落在我们夏日里的归途中。


End.


✭✭✭✭✭✭✭✭✭✭✭✭✭✭✭✭✭


扯两句:

✭任务档案啥玩意都是我瞎扯的!完全瞎扯!名字都是编的!是以前写过的一个设定正好就拿来用了~


✭大概理一下这个,时间线是队二之后,两个人在逃亡(途中)坐上火车,Bucky在旅途中做了噩梦,Steve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故事


✭有一个小小的彩蛋(微虐)是关联猎冬的,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对手指)

评论 ( 2 )
热度 ( 23 )

© Murry | Powered by LOFTER